楊兆秀：2016,村里來了脫貧引路人

2016年2月24日，四十畝灘村第一書記孫國亮（前排左一）駐村第一天與楊兆秀（前排左三）等村干部合影。楊兆秀供圖

　　【閱讀提示】

　　2016年，我省2.2萬余名駐村干部奔赴7366個貧困村，奔赴脫貧攻堅一線。

　　2016年2月，時任河北公安警察職業(yè)學(xué)院辦公室副主任的孫國亮作為駐村第一書記，來到對口幫扶的張家口市陽原縣辛堡鄉(xiāng)四十畝灘村，帶領(lǐng)村民發(fā)展蔬菜種植、生態(tài)養(yǎng)殖。全村2018年底實現(xiàn)脫貧，人均年收入從2016年的2600元提高到2021年的超萬元。

　　省里派來的駐村第一書記是怎么摸村情、找產(chǎn)業(yè)發(fā)展路子的？如今的四十畝灘村呈現(xiàn)出哪些新面貌？一直與孫國亮在一起工作的村黨支部書記、村種植專業(yè)合作社理事長楊兆秀見證了四十畝灘村的脫貧之路。

　　1“新來的第一書記是個干事的”

　　2022年5月20日，張家口市陽原縣四十畝灘村。

　　村種植專業(yè)合作社蔬菜大棚園區(qū)里，工人們正在忙著給西紅柿綁架、打杈。

　　在分揀棚，村黨支部書記楊兆秀正準備預(yù)訂新包裝箱，他拿起一個庫存的箱子，樂呵呵地說：“看看給我們村西紅柿代言的‘明星’是誰？”

　　箱體上的“明星”臉曬得黝黑，雙手捧著西紅柿笑得燦爛，他就是“全國脫貧攻堅先進個人”、四十畝灘村駐村第一書記孫國亮。

　　“孫書記剛來的時候，皮膚不黑，就是這些年在村里干農(nóng)活曬的?！睏钫仔阒两襁€清楚記得與孫國亮的第一面。

　　2016年2月24日，農(nóng)歷正月十七。

　　楊兆秀接到通知，趕到辛堡鄉(xiāng)鄉(xiāng)政府，與省里派來的駐村第一書記、河北公安警察職業(yè)學(xué)院辦公室副主任孫國亮見面。

　　“第一印象孫書記是個大學(xué)老師，白白胖胖的，說話文雅，我當時就想，不像是能在我們這貧困的小村子里吃苦的，估計報個到就走了?！睏钫仔阏f。

　　這個貧困的小村子當時是怎樣的情況呢？

　　2016年，四十畝灘村全村132戶，336人，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79戶，173人，占一半還多。人均不到2畝地，一年一季種玉米，人均年收入只有2600元。全村村民初中以下文化程度超70%，有的連名字都不會寫。2015年之前，村里考取?？埔陨系拇髮W(xué)生只有6人。

　　50多歲的村干部楊生廣感慨，全村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在留守的村民里，他算年輕的。因為村里窮，村里許多男孩子娶不起媳婦，年齡大沒技術(shù)的村民找不到工作，就蹲墻根曬太陽或者打麻將，生活沒有奔頭兒。

　　75歲的村民楊兆穩(wěn)說起工作隊來之前的日子，用得最多的字是“熬”，他說：“在這地方，活一百年跟活一天一個樣?！?/p>

　　當時楊兆秀和村民們都沒想到，孫國亮和扶貧工作隊的到來，對四十畝灘村意味著怎樣的改變。

　　當天傍晚，楊兆秀把孫國亮和工作隊兩名隊員帶到了生著小煤爐子的村舊大隊部，孫國亮把鋪蓋鋪在破舊的鐵床上，當晚和村“兩委”班子見了面，正式駐村開展工作。

　　駐村扶貧，首先要精準了解村情民意。

　　看過村民的檔案資料，孫國亮覺得信息太少，村民的照片都沒有?！皩O書記警察出身，想到了人口調(diào)查的辦法，讓我?guī)チ颂诵帘むl(xiāng)派出所，打印出了村民的戶籍底冊?！睏钫仔阏f。

　　初到四十畝灘村，因為住處沒有做飯的地方，孫國亮提出把伙食費交給村民楊兆山夫婦，想和他們一起吃。吃飯的功夫，就成了他了解村情的好機會。

　　“那時候，孫書記飯前飯后不閑著，拿著戶籍底冊，對著照片，讓我們老兩口給他介紹村民的情況。”楊兆山說。

　　按照楊兆山夫婦的介紹，孫國亮把村里幾大戶的村民譜系關(guān)系做了分類整理，用曲別針一沓沓別好。

　　看著這一幕，楊兆秀第一次覺得，“新來的第一書記是個干事的。”

　　為了盡快將戶籍信息對號入座，工作隊開始走訪調(diào)查。

　　楊兆秀發(fā)現(xiàn)，孫國亮入戶調(diào)查都不帶筆和本，蹲墻根的人群里、房前屋后、炕頭上，他走到哪聊到哪。“孫書記心細著呢，他知道要是拿著本本記，村里人就不愿意放開聊啦?！睏钫仔憬忉?。

　　為了能和村民順暢交流，孫國亮還要過方言關(guān)。老家滄州的孫國亮最初對張家口方言一句也聽不懂。

　　“鬧不機密”“圪蹴”“俏貨”……孫國亮把難度大的方言詞在電腦上整理出來，弄明白意思后一個個練習(xí)造句。

　　“村里貧困戶，誰家有啥困難，哪家有啥矛盾，很快孫書記都弄清了。村里大人小孩的名字，他都能叫得上來。”楊兆秀說。

　　村民們也很快與這位“見面愛打招呼”的駐村第一書記熟絡(luò)起來。

　　2“有了資金，全村脫貧就有了‘梯子’”

　　“看電視上不少比我們村條件差的村莊，都通過發(fā)展產(chǎn)業(yè)富起來了，我們村干部看著也著急。”

　　“村里水資源豐富，土地平整，過去種過菜，但沒銷售渠道，沒做起來。”

　　“鄉(xiāng)里倒是要建萬畝蔬菜園區(qū)，離我們不遠的小關(guān)村的大棚都成規(guī)模了，菜都賣給北京的菜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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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展產(chǎn)業(yè)是脫貧之本。在熟悉戶情村情的同時，孫國亮組織楊兆秀等村干部、村民代表坐在一起，盤算著村里要發(fā)展什么項目。

　　“咱們也試試搞蔬菜大棚怎么樣？”孫國亮和大家一起分析，“過去村里種露天蔬菜，技術(shù)管理水平不行，銷售信息渠道少，風(fēng)險自然大；這回有上級扶貧資金支持，咱們把土地、水資源以及緊鄰國道和高速的交通便利利用起來，再借助鄉(xiāng)里建設(shè)萬畝現(xiàn)代園區(qū)的產(chǎn)業(yè)聚集效應(yīng)，就有可能成功?！?/p>

　　產(chǎn)業(yè)方向有了，但做起來困難重重。一期建20個大棚，總投入得65萬元：上級支持50萬元，申請貸款10萬元，爭取學(xué)院支持5萬元。然而上級支持的資金都要等項目建成驗收后才能撥付。

　　因為村里拿不出一分現(xiàn)錢，沒一家建設(shè)商愿意墊資干。

　　眼看著趕不上最后一季兒種植了，孫國亮心急如焚，最后，他用警院信譽和人格擔(dān)保，終于說服了一位學(xué)生的親戚墊資建，協(xié)議三期付款。

　　2016年5月6日，工地上響起了機器的轟鳴聲。大棚終于開工了！

　　兩個月后，大棚即將完工，建設(shè)商幾次上門催繳20萬元階段建設(shè)款。但直到中秋節(jié)臨近，還差10萬元沒有著落。

　　催款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到孫國亮手機上。到哪兒找錢呢？

　　“楊書記，還是要賬的，你接吧?！睂O國亮把手機遞給楊兆秀，嘆口氣說，“我都快成老賴了?！?/p>

　　為了守住合作社的信譽，孫國亮把給孩子上大學(xué)準備的6萬塊錢轉(zhuǎn)給了工程隊。

　　“這樣自己墊錢干工作的好干部，過去我只在電視上看過，孫書記把建大棚當自家事，我這村支書哪能不出力？”楊兆秀被孫國亮打動，也拿出4萬元墊付給了工程隊。

　　楊兆秀記得，孫國亮有一個專門的借賬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大棚始建、擴建和幾年經(jīng)營周轉(zhuǎn)一筆又一筆借款，有親戚的、朋友的、學(xué)生的，加起來有一百多萬元。

　　“最初我覺得孫書記一個警校老師沒資源、沒人脈，現(xiàn)在我覺得他的資源人脈最廣，他一說扶貧村里要用錢，他的親戚、朋友、學(xué)生都來支持我們，甚至借2萬，對方直接給5萬?！睏钫仔阏f，“有了資金，全村脫貧就有了‘梯子’?！?/p>

　　大棚建好了，種植、管理、雇工、銷售，事無巨細，而其中至關(guān)重要的是運營模式的確立。

　　孫國亮統(tǒng)一合作社上下思想，提出大棚一定要集體經(jīng)營，優(yōu)先吸納本村貧困戶入社務(wù)工，實現(xiàn)“土地流轉(zhuǎn)得租金，大棚打工掙薪金、產(chǎn)業(yè)盈利分紅金?！?/p>

　　流轉(zhuǎn)土地，村民每畝可得700元—800元租金，在大棚打工，男工每天可掙80—90元、女工60—70元，年終每戶有分紅。

　　2016年9月30日，合作社賣出了第一車菜——西藍花，掙到了第一筆錢。合作社的經(jīng)營管理模式初步得到村民的認可，

　　當年底，上級一期大棚建設(shè)款撥付下來，合作社又開始籌謀二期大棚的建設(shè)。四十畝灘村的脫貧之路邁出了第一步。

　　3“好干部就在我們身邊”

　　在四十畝灘村介紹合作社發(fā)展之路的櫥窗中，有一張孫國亮與村民們在田間的合影，照片中的孫國亮是一個皮膚黝黑、胡子拉碴的老農(nóng)。

　　“我是看著他從180多斤瘦到130多斤的?！睏钫仔阏f，“孫書記親朋好友來看他，都說要是走在街上都不敢認了?！?/p>

　　在大棚遇到經(jīng)營困難的2018年、2019年，孫國亮這個第一書記其實也在同時兼任蔬菜大棚的“生產(chǎn)隊長”。

　　這個“生產(chǎn)隊長”怎么干，一直在大棚打工的村民劉仲平都看在眼里。

　　劉仲平記得，一個中午，她在大棚里遇到孫國亮，他正趴在地上給滴灌管扎眼，是怕滴灌澆不到邊上的苗?！皩O書記說，‘死一棵苗就7毛多錢吶！’”

　　劉仲平看他這么干太累，勸他多雇兩個人。可孫國亮盤算著，雇帶班的一年要三四萬元，雇個男勞力要兩三萬元，他自己干就能給合作社省下好幾萬元?！皩O書記真的把村里的事當成了自家的事了。”劉仲平說。

　　每年3月左右，大棚開始撒糞、旋耕、鋪膜……一直忙到12月。孫國亮夏天經(jīng)常清晨四五點鐘就到大棚準備工具、派活兒，晚上給工人們算完賬、開完工票往往8點多才回住處。

　　2018年1月16日，孫國亮駐村工作兩年即將返回單位，但一封由四十畝灘村發(fā)來的感謝信寄到了河北公安警察職業(yè)學(xué)院黨委。

　　信中寫道：“聽說孫書記他們駐村兩年該走了，老老少少的心里真不是個滋味……打心眼里說，四十畝灘村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真希望學(xué)院黨委把孫書記帶領(lǐng)的工作隊留下，帶著我們一步一個腳印再奮斗一年，我們不愁日子過不好！”

　　信的最后附著楊兆秀等18名村“兩委”干部、黨員、村民代表的簽字和鮮明的紅手印。

　　這是感謝信，更是一封挽留信。

　　四十畝灘村村民這樣直白樸素的挽留方式用了不是一次，而是先后三次。就這樣，原本要走的孫國亮一直留任至今，2022年已經(jīng)是第七個年頭。

　　“孫書記每次都說服從組織安排，其實我看得出來，他也不想走，他真舍不得我們，舍不得他一點點建起來的大棚事業(yè)?！睏钫仔阏f。

　　到2018年，四十畝灘村的大棚蔬菜收益達70多萬元，除了給村民分紅、償還借款外，還盈余20多萬元。

　　2018年年底，四十畝灘村在辛堡鄉(xiāng)第一批完成整村出列、所有貧困戶脫貧。

　　從2016年到2021年，全村人均年收入從2600元提高到超萬元，貧困戶產(chǎn)業(yè)人均收入由674元增長到4500多元。

　　孫國亮帶領(lǐng)的工作隊被評為2017年、2018年度全省扶貧脫貧先進駐村工作隊。2021年，孫國亮榮獲“全國脫貧攻堅先進個人”稱號。

　　“村民們接觸黨員干部的機會少，組織上給我們派了這么好的黨員干部幫助村里脫貧，他每天怎么干，大家都看著。好干部就在我們身邊，他是什么樣的，村民心中的共產(chǎn)黨員就是什么樣的?！睏钫仔銊忧榈卣f。（記者 李冬云）